当一切的真相得以揭晓之时，少女们因此而深陷迷惘，在一切的终焉之地，嘉然和向晚于最终得以再会。而当一切的命运再次走向交汇的那一刻，她们的选择又将会是……

-Chapter 0&1 【苏醒】&【空音】

-Chapter 2 【神降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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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Chapter 3【前路】

-Chapter 4【罪业】

熟悉的声音从嘉然的身后传来，划破了仿佛要将人吞噬一般的寂静。

尽管极为相似，但嘉然能够百分之百地确定，这清澈而温柔的声音并不属于那位魔王，而是属于嘉然无论如何都想见到的“那个人”。

……她还好吗？有没有受伤？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心情？

直到现在，嘉然也还是在心里隐约地担忧着这个问题，如果是从前的她，一定会毫无迟疑地转过身，就像一直以来一样，向她展露出久别重逢的喜悦。

但如今，却有些不太一样了。

在已然知晓一切的如今，嘉然只是沉默着，攥紧因不安而颤抖着的双手。因为她正在“恐惧”着，恐惧着当她回过头的那一刻，所将要面对的“未知”。

那个人是她心中的支柱，是她所向往着的希望，如果连这份希望都变成了陌生的样子，那嘉然也将因此而堕入深渊。

爱是让她得以前行至今的力量，也同样是让如今的她深陷迷惘的枷锁。

“你已经……知道了吗？”

漫长的沉默一点点地侵蚀着嘉然的心，让她无法继续再彷徨于此刻，轻轻地开了口。

“……嗯，全都想起来了。”

向晚的内心似乎也浸染着相似的心情，她迟疑了片刻，用微弱的声音回答道。

“那……你的答案是？”

犹豫着，踌躇着，嘉然将这句话问出了口，正如她戛然而止的回眸一般，她害怕去想象，想象自己在与向晚的视线再次交汇之后，还会坠入多深的黑暗之中。

“我不知道。”

但与之截然相反的是，向晚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。

“欸……？”

面对着意料之外的回复，嘉然有些惊讶地回过了头，但比视线更先到达的，是那熟悉而又温暖的触感。

不顾一切地向前迈步，向晚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嘉然，用这个早已经做过无数遍的动作，向她传达着自己那难以言表的心情。

心中的不安彼此共鸣着，让嘉然能从她的拥抱中清晰地感受到，其实向晚也身处于同样的迷惘之中。

“……是这样啊。”

突如其来的拥抱，让嘉然在这个瞬间卸下了心中那沉重的枷锁，就像曾经很多很多次经历过的那样，只要身处向晚的身边，由此而生的“暖意”就能驱散内心的阴霾。

是啊，就像自己一样，她也同样“不知道”答案……真是太好了呢。

轻抚着向晚交叠的双臂，注视着遍布其上的伤痕，嘉然努力地想去理解她所经历过的痛楚，而向晚，也一定在做着一样的事。

“你遇见了吗……？另一个‘我’。”

“嗯，她跟我说了那些事。”

“这样啊……那你是怎么想的？”

向晚轻轻地叹了口气，歪了歪脑袋，让自己的视线能够和嘉然彼此相会，随后抛出了一个同样的问题。
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在露出了如平日一般的狡黠笑容之后，嘉然也做出了一样的答复，尽管语气就像在和向晚开一个调皮的玩笑，但这的确就是如今的她最真切的想法。

“……好！那能陪我一下吗！”

“是要和人家约会喔？”

“嗯……可以算是！”

“放着世界毁灭的危机不管？”

“……干嘛啦！！我有在好好思考的好不好！！！”

向晚似乎真情实感地认为嘉然在数落她，唰地一下红了脸，音调也随之高了几度，嘉然也乘机钻出她的怀抱，拉起了她的手，变成了主动的那一方。

“我们走吧~”

就像很久之前一样，她们也曾经这样漫步在魔界的荒原之中，而这一次，她们已经能够向对方自然地敞开心扉，传达自己真正的心意。

“然然都遇到了什么呢，在……我们分开之后？”

“嗯……遇到了以前的天使同伴。”

尽管在这场寻找答案的旅途之中，嘉然的所见之物绝不仅如此，还有濒临毁灭的世界，弥漫于此的绝望……但她明白，向晚也同样亲眼目睹过这一切。

被内疚和自责所不断侵蚀的内心，如今得以在彼此熟悉的臂弯之中得到片刻的治愈，即使一切或许都是因她们而起，但如今的她们，也因此而变得伤痕累累。

起码在这一刻，让她们逃避一会眼前的命运吧。

“……真的吗！她有没有认出你！”

“好像没有！”

“不可能吧！然然你不是一直都这么短……啊痛痛痛！！！”

“你再这样我就去毁灭世界了。”

用力捏了一下向晚的手，嘉然用幽怨的眼神盯着死性不改的向晚，从她的目光之中，向晚甚至不敢确定她是不是在开玩笑。

“不过也确实呢，你和那个时候的气质……很不一样！”

吃到了教训的向晚决定停止黑屁，把话题引向了别的方向，顺便抚摸了一下嘉然头上本来会长恶魔角的地方。

“……欸？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吗？”

“不是不是，第一次见面时的你要正经不少，现在嘛……已经是个十足的小恶魔了！”

“比如说呢？”

“比如外表变邪气了不少啊，战斗的时候会很吓人啊，还有晚上总是……”

“好了可以了你别说了！”

意识到向晚接下来可能会说出些什么不得了的特质之后，嘉然连忙红着脸捂住她的嘴，不然她可能会被尬晕过去。

“不过说到底……还不是你把人家变成这样的嘛！”

想起过去发生的种种事情，嘉然微微撅着嘴，略带一点责备地吐槽道。

“而且还用那样的手段……没想到你还有这方面的爱好呢。”

“嗯……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！！”

顺着嘉然话题的方向思考了片刻之后，向晚点点头，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。

“居然还承认了啊喂！”

“……不……不对，我我我在就事论事啦！！才没有那种癖好！！！我是很正常的小向晚啦！！！”

发现自己好像承认了某些奇怪的东西之后，这下轮到向晚的脸变红了，她连忙甩了甩手，希望能及时挽回自己在嘉然内心的形象。

“只是那个时候……我太害怕了。”

“……也是呢，毕竟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……完全算不上友好啦。”

当时的嘉然身为学院中最优秀的天使，主动肩负起了讨伐向晚大魔王的重任，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疏忽，为了天界，为了人间，赌上了必死的决心。

因此，直到当她见到向晚之前，也完全没有考虑过“其他”的选择。

而向晚也同样，即将被讨伐的危机感，与长此以往的孤独纠缠在一起，让她不得已地对嘉然使用了魔王的力量……并为此陷入了很长很长的自责之中。

“那个时候真是对不……啊等一下我又道歉了！！收回收回！”

听完前半句的嘉然刚刚摆出了“说了多少次了我没有生气啦”的口型，就听见向晚及时撤回了道歉，于是相当满意地点了点头，接着说道。

“晚晚你说……如果我们我们不是以天使和魔王的身份相遇……会变成什么样呢？”

“嗯……你应该还是这么小……呜呜呜呜呜我错了！！！”

“我要去找魔王了！！我要把这个世界变成嘉然是一米八的世界！！！”

“那这样的话……向晚不就有两米高了！”

“不要这么认真分析人家的气话啦！！！”

在一连串激烈的耍笨和吐槽之后，嘉然开心地把向晚的手挽的更紧，脸上挂着可爱的笑容，似乎也因此找回了一点曾经的感觉。

“……不过嘛，就算我们不再是天使和魔王，应该也还有很多东西是不会改变的！”

又继续走了一段路之后，向晚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，把刚刚的话题拉了回来。

“嗯……比如说呢！”

“别的还不太清楚，但我觉得我们应该还是会像这样经常拌嘴的！”

“……这我倒是赞同！”

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，嘉然沿着向晚的话继续想象了下去。

“那……没有天使和恶魔的世界，会是什么样子的呢？”

“这个嘛……确实一下子很难想象呢。”

尽管没法想象出具体的样子，但嘉然已经能够隐约看到，那个不存在天使和恶魔，不需因宿命而踏入毁灭的，平凡又普通的世界。

如果在那个世界也存在着嘉然和向晚的话……她们又会以怎样的方式相遇，编织出怎样的故事呢？

不断地在脑海中刻画出那个世界的样貌，嘉然想的尤为出神，直到向晚停下脚步，拉住了接着往前走的嘉然。

“……就快到啦，锵锵！”

就算为了营造神秘感而努力把前半句压得很低，但向晚还是难掩心中的窃喜，她就像早有预料一般地指向前方，对着嘉然高兴地说。

“如果说这个世界还存在着没有毁灭的地方……我觉得一定就是这里。”

在嘉然还在诧异向晚的发现时，她就已经感受到了某些事物，某些对于她，乃至这个世界来说，都已经久违的事物。

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，迎面而来的不再是刺骨的寒风，就像驻足于短暂安宁的此刻一般，风儿缓缓流动着，夹带着一点湿润的泥土气息，轻轻拂过嘉然的肩头。

“是那里啊……”

尽管浮现于嘉然眼前的，只是来自遥远地平线的一点影子，但对于嘉然来说，令人惊喜的谜底早已随着微风一同抵达，让她不由得攥紧了向晚的手。

在那不算太远的远方，是她们曾经许下过约定的花之海洋，毁灭的魔爪似乎并未触及此地，那里仍旧保留着原来的样子，就像与世隔绝的孤岛一般，静静地存在于此。

身处“异样”的世界之中，当曾经的回忆之地以原本的姿态，再次出现于眼前时，竟有一股恍若隔世之感。

这里……为什么没有像其他地方一样崩坏呢？

嘉然在心里问着自己这个问题，但当她看向身边的向晚时，答案也在这一刻涌现。

走过原来是森林的地方，那片广阔的花海再次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，顺着风的方向看去，月光为花朵们装点上洁白的光芒，让它们如同光点一般摇曳着。

无论是温柔的月光，还是惬意的花朵，本都是不应该存在于如今这个世界的东西，但它们却切实地存在于此，存在于她们的面前。

“好久没来这里了呢。”

自从她们开始了在人类世界的生活之后，嘉然就很少再回到这个地方，在传说中偶尔会降临于花海之中的天使蒂安娜，也慢慢地消失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之中。

这里对于她们来说象征着很多很多，也正因此，她才希望把这份宝贵的回忆好好地保存起来，尽量不去打扰此处的宁静。

这一切对于向晚来说也同样如此，所以这片花海才能够在毁灭的世界之中保持原样……这样的执念也影响到了魔王，她毁灭了整个世界，却让这里成为了唯一的“例外”。

“走！！我们过去！！”

还没等嘉然想好要发表什么感慨，向晚就拉着她一起……往花丛中蹦了过去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的嘉然，只能随着她的身体一同倒向这片花海。

“等下这样会压坏……欸？”

正当嘉然还在纠结着这样冒失的行为是否会伤害到这片花海时，她就有些惊讶地发现，自己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没入其中，而是轻轻地飘了起来，和花丛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，看起来就像花朵把她们都举了起来一样。

“嘿嘿，是简单的悬空魔法啦！”

向晚翻了个身，带着得意的笑容看向嘉然，躺在由花朵编织而成的大床之上，让她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又拉近了不少。

“真是的……亏你想得出来喔。”

虽然嘴上有一点点嫌弃，但嘉然并不讨厌这样有点直接的浪漫啦。

默契地朝着对方的方向伸出手，两个人就这样自然地牵住彼此，一同感受着彼此相近的体温，还有身下这片满载着回忆的花海。

“……我们，就在这里想想吧！”

在长长的沉默过后，在嘉然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，向晚开口了。即使她努力想表现出刚刚那副开朗的样子，但嘉然能够感受到，她的声音也同样在颤抖着。

……是呢，嘉然明白的，就算刚刚的重逢再怎么幸福也好，时间也永远无法停留在这一刻，因为在这般可悲的现实面前，她们只是在逃避而已。

用独属于两个人的时光，逃避着那沉重无比的罪业，逃避着孤身一人的落寞，也逃避着必须面对的宿命……

尽管这听起来并不好，但曾经身陷迷惘的她们，也同样因此而得到了片刻的安宁，她们彼此靠近，治愈着因绝望的真相而伤痕累累的心。

而现在……也到时间了呢。

“嗯……！一起想吧！”

一个人无法承担的重担，一个人无法做出的选择，只要两个人一同面对的话……也许就能找到理应前行的方向。

嘉然如此想着，所以她牵起了向晚的手，所以她来到了这里，而向晚也将她的手握的更紧，以此来做出同样的回应。

……也许她们要在这片起始的花海，做出最后的选择。

“魔王……究竟是什么呢？”

在彼此都暗暗地下定了决心之后，望着向晚那张相仿的脸庞，嘉然如此问道。

她知晓了魔王的故事，也看见了魔王眼中的向晚，但她却还一直没有来得及问，对于向晚来说，那个魔王究竟是……什么样的存在呢？

“那是被我所否认的，另一个我。”

“另一个晚晚……吗。”

嘉然撇开了视线，去思考着她这番话所想表达的含义。和之前的猜测有些不同，那位魔王对于此刻的向晚来说，似乎并非是完全相异的存在。

向晚坐了起来，用双手环抱住膝盖，轻轻地叹了口气，抬起了头。

“因为我啊……总是会很害怕呢。”

顺着她抬起的侧脸，月光撒入了嘉然的双眸，为这一刻的向晚添上了几分难懂的阴影，仍旧在颤抖的声音，似乎也让她不断压抑着的感情慢慢涌现。

“我害怕自己会做得不好，害怕身边的人离开我，也害怕……我会失去你。”

“我明明很清楚的，明明和你在一起的话就不用担心……但还是一直都……会很害怕。”

“……我逃避着这样的自己，直到那一天，我放弃了‘她’。”

“我很努力地告诉自己，我是在反抗自己的宿命，我和然然做的……是一样的事情。”

接着，向晚把脸转了过来，歪着头，露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，借着恰到好处的阴影，让嘉然注意不到自己脸上的反光。

“然后嘛，后面的结果你也知道啦。”

“是这样啊……”

轻轻地拉了拉她的手，嘉然让自己顺势坐了起来，和向晚泛起泪光的双眼撞了个正着，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别过了脸。

“但，这不是晚晚的错喔。”

当眼角模糊的泪水被温柔的抚摸所拂去，向晚在银白色的光芒之中见证的，是嘉然那从未改变的，带着些许暖意的视线。

“在见证了晚晚的心之后，魔王因此产生了动摇，才得以让这个世界……”

“留下这份洁白的‘希望’。”

嘉然轻轻地抚过身旁绽放着的花朵们，这是仅存于这个世界上的希望，也是这个世界尚未陷入终焉的证明。

“而且如果非要说的话……这其实算是我们两个人的错啦。”

“所以我们……一起哭吧。”

在轻声念完这句话之后，就像是卸下了某种重担一样，嘉然随之更靠近了向晚一点，好让她看清如今那无比脆弱的自己。

和向晚逐渐泛起的泪花不同，嘉然所一直压抑着的情绪似乎更加深切，那些悲伤和无力化作大颗大颗的泪水涌出，就这样一滴滴打湿了嘉然的裙子。

“晚晚……为什么……？”

”我们只是彼此相爱而已……为什么……”

平日中那个强势又坚定的嘉然在这一刻不知所踪，卸下了所有的心防，在承载约定的花之海洋中，向着最爱的人，嘉然毫无保留地吐露出了自己的真心。

“一直都要……遇到这种事……为什么啊……”

嘉然紧紧地抱住了向晚，已然淹没在夺眶而出的泪水之中，现在的她既不是拯救世界的天使，也不是忠于契约的恶魔，只是一个展露出了脆弱之心的，普通的女孩子而已。

向晚很想像刚刚的嘉然一样，为她拂去泪水，对她说加油打气的话……但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做到，因为她也……是一样的啊。

所以，起码在这一刻……就让她们融化于彼此的泪中吧。

……

“晚上好。”

看着从自己的怀抱之中慢慢醒过来的嘉然，向晚想了一会之后，丢出了一个标准的问候语。

“欸……我睡着了吗？”

“嗯，我们一起哭了好久。”

“呜啊……还真是狼狈呢。”

望着自己已经浸透了泪水的衣服，还有沾染在彼此身上的泪痕，嘉然轻轻地叹了口气。

“不过，有没有觉得好受一点？”

“……嗯！”

嘉然也点了点头，随即感受到自己心中一直堆积着的那种异样感，如今也随着泪水一同消退了不少，身处于向晚的怀抱之中，也让她多少有了再次站起来的动力。

“……我啊，之前想过自已一个人去和魔王做个了结。”

而在再三思考之后，向晚也终于鼓起了勇气，向嘉然诉说着自己的想法。

“她是被我所抛弃的内心，所以也必须……由我亲手结束。”

“魔王之所以没有杀掉我……是因为她需要我的力量，只有和我再次归为一体，她才能够成为完全的存在。”

“所以即使她的存在维系的这个世界，只要以我的生命作赌注的话，也许就能让你……唔！”

“我不准你这么做。”

嘉然并不打算听完向晚的伟大计划，她捂住了向晚的嘴，用不容争辩的语气宣布道。

“我我我我知道啦！！所以说是‘之前想过嘛’……”

向晚似乎想辩解点什么，但看向嘉然严肃无比的眼神之后，她的声音也随之越来越小，慢慢地从辩解变成了心虚。

“但是，现在我已经……有答案了。”

“人家也是。”

重新整理好了情绪之后，向晚抬起了头，和嘉然的视线不期而遇，而向晚也同样注意到了，彼此眼神中的迷惘，早就已经随着泪水一同烟消云散。

“那，出发吧！”

于是，向晚缓缓地站起了身，带着驱散了一切的迷惘之后，所留下的坚定身姿。

她朝着嘉然伸出了手，又一次露出了和往常一样的笑容。

“去告诉她‘我们的答案’。”